小灯探花（四川）

　　黄珂夫妇前来给亲朋敬酒。走到杨廷和、席书、张志淳等人一桌，黄珂向各位敬酒，兴致高昂，连饮三杯：“多谢各位好友，相伴二十几载。鸣玉，此生有你们，无憾！”

　　杨廷和一向感性，感同身受，起身，亦自饮三杯。其余人等，亦然。

　　席书起身，一番感慨后，缓缓道：“还记得十年前，在新都桂湖，介夫兄之子慎儿的百日宴，仿佛就在昨日。吾儿席和比慎儿小两岁，不及慎儿才华，定要多学习之。”在座的几位，似乎也回忆起当年的情形，他饮了一口酒，又言，“依稀记得那天，金秋时节，桂花飘香。双桂堂张灯结彩，车马盈门，宾客满座。当时的县令，还送来一幅红绸绣金的喜幛，题字——‘朝廷之宝，蜀县之光’。看看慎儿，听闻小小年纪才华横溢，日后定成大气候。”

　　杨廷和有些不好意思，应道：“今日是峨儿百日宴，就不提及慎儿之事。你家席和，可比慎儿沉稳多了。”

　　小杨慎坐在一旁，只顾着吃东西，夹了一筷子芥菜春卷，被呛得不行，眼泪花都流了出来。众人大笑起来。

　　聂氏捂嘴笑了，解释道：“芥菜春卷（四川方言称：còng）是一种极富遂宁特色的名小吃，口味独特，芥茉味刺鼻，香浓无比，吃法与常不同，不用长流，但却香鲜无比，回味修碗筷盘碟，用手直抓入口。初尝者往往吃得泪涕长流。”

　　话音刚落，小黄峨大哭起来，聂氏哄着，她哭得愈加厉害。

　　小杨慎被此菜吓到了，速速放下碗筷。见小黄峨大哭，便上前哄她。说来也怪，没两下功夫，小黄峨还真停止了哭闹。他对聂氏道：“聂伯母，您去忙吧，慎儿来哄她，抱她去看看小院的梅花。听大人们说，女孩子都喜欢花，是吗？”

　　聂氏笑道：“好一个懂事的慎儿！”顺手轻轻将小黄峨递给了香儿，叮嘱道：“好生看着小姐和杨慎少爷，去赏梅吧！”

　　“我也要去！”只见席和早已按捺不住，起身，径直走了过来，“聂伯母我想去。”那席和，一向沉稳，自打进了黄府的院子，他见了可爱的小黄峨，早就想亲自抱抱了。

　　“都去吧！”知书达理的聂氏，一口应允。

　　“仁义，父亲允你去！”席书有些醉意，高声喊道。

　　黄峤在一旁，见杨慎、席和都和妹妹黄峨去赏梅了，也随后跟去，生怕别家的孩子欺负了自家的妹妹。

　　“这些小孩子！”黄珂看着他们，不禁笑了起来。

　　后院里的梅花种类繁多。黄梅盛开，红梅怒放，绿梅正打花骨朵。黄峤得意地告诉杨慎和席和：“这些梅树，都有二十余载了，每年寒冬，此处景色最美，是父亲和母亲大人亲自栽下的。”

　　“哦！真是好有寓意。”席和点头赞许，顺眼看了看旁边的小黄峨。小黄峨笑眯眯的，眼睛东张西望，一股子机灵劲儿。

　　小杨慎绕着梅园徘徊着，不时看看天空，轻轻闻闻梅花香味，突然扬声道：“要是飘点小雪，那该多好，梅花配小雪，寒梅在雪中傲立，那就更美了。”

　　黄峤总觉得杨慎有股傲气，便故意为难：“杨慎，古人云，‘有梅无雪不精神，有雪无诗俗了人’。要不你现场做首诗，早就听父亲大人说起你，四岁可作诗，教导我们都要向你学习。”

　　“嗯，我父亲也是这么说的。”席和在一旁应和。

　　杨慎听后，心里美滋滋的，决定一定要作一首好诗，让他们见识见识。他顺手摘下一枝红梅，走到小黄峨身边，低语道：“黄峨妹妹，送给你的。不过今日，哥哥我要作一首诗送给你，作为生日贺礼！”

　　“我们都等着呢！”黄峤催他。

　　杨慎丝毫不惧怕，踱步，恰逢黄昏，府上的仆人提了一盏油灯，挂在梅枝上，又看了看前院正在把酒言欢的长辈们，不禁脱口而出：

　　“疏梅悬高灯，照此花下酌。

　　只疑梅花燃，不觉灯花落。”

　　问道：“如何？”

　　黄峤惊愕，又不得不佩服：“好诗。黄峤佩服。”

　　席和拍手叫好，好生崇拜。

　　小杨慎乐开了花，又来到小黄峨身边，问：“哥哥送给你的《赏梅》，可喜欢？倘若喜欢，你就笑一个。”

　　说来也真是巧了，小黄峨异常兴奋，“呵呵呵”笑个不停。

　　梅花的自然红交织着灯火的炫目红色，映在小黄峨粉嫩的脸庞上，显得格外好看。她天真无邪的笑容，实在招人怜爱。

　　几片梅花花瓣，随着清风飘落下来。一片花瓣恰好飘落在小黄峨的眉心处。席和看得入了神，乐呵：“好美！好似女子的花钿。”小黄峨“呵呵”笑着。

　　杨慎赶紧凑了过来，仔细端详一番，反驳道：“倒是有几分相似。只是，哪有小姑娘有花钿的，万万不可以如此说。”

　　席和性子柔和，并未争论，应道：“公子说的极是。”他内心却有一种莫名的想法：要是眼前的小黄峨就是自己的亲妹妹该有多好，只可惜自己只有一个弟弟席中。或许不是亲妹妹也好，日后等她长大……想到此处，他笑着发呆了。

　　聂氏担心他们，便过来瞧瞧，见小黄峨笑着，不禁夸赞：“你们三个哥哥，还真的会带妹妹了。日后，你们多来府上才好。”

　　“娘，刚刚杨慎作了一首诗送给妹妹，妹妹似乎真听懂了，笑个不停。”黄峤说道。

　　聂氏一脸诧异，反问：“还真有此事。倒是什么好诗，我倒要听听。”

　　杨慎得意，重复了一遍。

　　聂氏连连点头，赞不绝口。

　　此时，黄珂、杨廷和、席书、张志淳已用完晚膳，皆走了过来，听闻此诗，拍手称赞。

　　杨廷和满脸欣慰，眼眶却湿润了。那是幸福的泪水，为人父母的泪水。

　　天上果真飘起了小雪，而黄府却有一股暖暖的春意。

　　天色渐晚，小雪纷纷，梅花却依然娇艳！

　　众人纷纷离去，唯有席和痴痴地站立在梅花树下，望着飘落的梅花花瓣和飞舞的雪花。直到席书和黄珂告别，才发现他不在，高声唤道：“和儿，走了！”

　　“来了！”席和这才飞奔而去。

　　此时、此景、此情，定格成一幅美好画面。

　　愿人生若只如初见！